沿闻屿很久都不敢回想他当时的那种心情,尤其是看到她安静地躺在水下,像一根无根漂泊的海草,那纤弱的样子会把他的心揪成一簇一簇的,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懂那种悸动和不安,于是胡乱给了一个“名分”安放他这种不由自主的关心。
司漂最后没犟着再在外面,她再怎么任性,终究还是不敢惹怒大海。
到后来她也认命,趴在别墅躺椅上吃冰棍,看着别人在外面玩的潇洒自如。
沿闻屿期间过来看过她几次,司漂态度不是太好。
她没有成熟到可以妥善处理那样复杂的场景,也没有能力在她纠缠难安的情绪里抓出点头绪来,她能做的,估计只有像一只大傻个的鸵鸟一样,往沙漠里一钻。
仅仅半年,成长在她身上开始悄然发生变化,她不再像初三一样懵懂无知,心思也更为难猜辗转。
司漂以为,至少她以为,很多关系会随着时间的变化慢慢成熟,她终有一天会学会表达自己的情感,像一个成年人一样消化收到的伤害。
只是那一天还没来得及到来,司漂却提早地感知到了原来夏日结束后,连柠檬气泡水都开始失去酸甜,只剩过季的苦涩。
高二(1)班有个转学过来很出名的女孩子,叫杨谣。
和一般青春期被议论纷纷的女生不一样,她出名不是因为长得好看,也不是因为学习好,而是因为她上下学途中接送的加长林肯和从头到尾的奢侈logo。
杨谣在升旗仪式结束后,挡住高三五班回去的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拦住沿闻屿。
“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她直白具体,大胆又娇蛮。
虽然沿闻屿直接从她面前走过,眼皮都没有抬。
不过从那以后,司漂经常看到杨谣出现在沿闻屿在的一些场合里。
好几个早上,司漂都看见杨谣买了特别丰富的粤式早餐,大大方方地走进高三五班,把一叠一叠的点心放在沿闻屿的桌上,虽然这些一个包子都顶上司漂一周的早饭钱那么贵的餐点最后都被沿闻屿丢到了垃圾桶里。
杨谣买了俱乐部联名款的篮球,把郭凡都哄的喜笑颜开的应声收下,可沿闻屿最后还是让人把东西退了回去。
学校国外游学项目启动的时候,杨谣提出负担沿闻屿全部学费生活费的条件,直接承诺他能拿到国外学历,沿闻屿只是叼了一旁的狗尾巴草,皱着眉头说不好意思她挡着他看球了。
沿闻屿几乎是没有反应,但是杨谣的攻势越来越猛,司漂那段时间走在桑谭中学的校园里,到哪都能听到大伙传着沿闻屿和杨谣的绯闻,更有甚者还打气了赌注,看沿闻屿能坚持到几天。
毕竟,杨瑶家里,实在是太有钱了。
司漂觉得杨瑶的直白炽烈像是一团遗落在春草地里的火,带着燎原之势不顾前面的铜墙铁壁,浓烈又骄傲地表达心意。
司漂知道卢菲说的对,每一个像沿闻屿告白的女生都会得到让你心碎不已的答案,就连从小娇生惯养,被全家人宠在手心里的杨谣也毫不意外。
只是她更坚持,好像更感受不到伤害。
那段时间,司漂不敢跟杨谣面对面,她在她的攻势之下,在她还未得到却莫名宣誓主权的嚣张眼神下,司漂完全没有赢的信心,哪怕就连跟她宣誓的勇气都没有。
她永远记得沿闻屿对那个关于司漂是不是自己妹妹的回复。
她的身份僵在那里。
司漂在做一个旁观者,一个明明身在其中的旁观者。
不过后来,沿闻屿在一个很稀松平常的周五高调地宣布了一件震惊全校的事情。。
那天早上司漂刚刚放下书包拿出英语单词,就听到一旁的女生慌慌忙忙地跑进教室,对着就近的同学,也不顾早读课的纪律喊道,“我草我草,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啥事啊慌慌张张的,老刘又喝醉了,班主任改成体育老师了?”
“害、比这还大的新闻!你们知道吗,就校草,贼帅的那个,沿闻屿——”
旁边人一听沿闻屿,立刻都扭头来了兴趣,“啥呀,别卖关子了。”
“他谈女朋友了!”
“什么!”
司漂在纸上写的“brave”最后的“e”迟迟写不下去,还划破了笔下的纸张。
“是那个杨瑶?”
“我草真被追到了、、、???”
“不是!”
“我看到杨谣又堵沿闻屿呢,不过不知道沿闻屿从哪变出来一个女生,直接对杨瑶说——”
“不好意思,这是我女朋友。”那个女生模仿着沿闻屿冷漠的样子。
“谁啊?哪女生谁啊?”
“春夜酒吧里的那个驻场你们知道吧,就那个打了四五个耳洞,挑了一缕蓝色头发挂在耳边的那个。”
“是那个出了名的小夜莺?”
“真的假的?”
“真的啊,他俩这会还在校门口那道林荫道上散步呢,不信你自己去看啊。”
“那算了,早读跑出去老刘指不定又让我罚扫卫生了,我才不去……”
那位同学还没有说完,突然感觉身边人影一空,司漂跟支箭一样飞了出去。
她直接冲到能看到外面跑道的天台,前脚刚踏上去,就看到了在天台抽烟的郭凡他们。
郭凡似是很惊讶于司漂的出现,想往嘴巴里送的烟都不知道要不要继续。
司漂跑的气喘呼呼的,见到他们,扶着膝盖直截了当:“沿闻屿、沿闻屿有女朋友了?”
“啊?”郭凡反应了一下,“哦,你说梁闯啊,对、我们也是刚知道,这两人认识这么多年都没发生点啥,突然就在一起了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刚跟老柴纳闷这事呢……”
“他人呢?”
“走了哇。”
司漂往林荫道上望去,空落落地连个人影都没有。
“那什么——”郭凡跟上来对司漂补充,“屿哥晚上喊我们吃饭来着,估计会把人带来给我们见见,你晚上也一起来啊,见见我们嫂子。”
司漂站在原地,血液倒流。
司漂被僵硬地锁在饭桌上的椅子上。
郭凡和老柴吵吵闹闹地点了一桌子菜,几个人扯七扯八地聊着些天南海北找不到边的事。
司漂面对一桌子饭菜,一点吃的胃口都没有。
“哟,闯哥,来了。”
郭凡明显的语气提高了。
司漂随着她声音抬头,以为是来了什么跟郭凡一起混的男生,结果却出乎意料地看到门外进来一个女生。
她长发及肩,耳边挂染了一缕蓝色,睫毛烫的又卷又长,黑色的外套里穿了一件蓝色的短裙。
桑谭岛的秋季夜晚风凉,那个女生自然地坐到位置上后把脖子上的一圈薄围巾摘下来,放在桌上,很自然地抓过筷子,说的话却跟她的装束一点都不搭:“爸爸想你们了乖儿子们。”
“艹、还是那么爱占老子便宜。”老柴敲了敲她的筷子。
她一边吃一边皱着眉头,“郭凡,你还是这么没品位,点的都是啥菜?”
“瞧瞧,这么久不见还是一上来就数落我,我看屿哥不管管你。”郭凡笑着怼她。
“我谢谢您,他管不了我。”她勾了勾耳边的刘海,露出蓝色的耳钻。
司漂看到了跟在她身后的,带着夜里微微凉意的沿闻屿。
沿闻屿把钥匙放在桌上,也随着落座下来,“谁能管得了她。”
他是笑着的。
司漂眼神落在自己的白球鞋鞋面上。
“这位是?”那个女生留意到了司漂。
“哦忘了跟你说了,我们的小妹,司漂。”郭凡连忙介绍到。
“小妹妹长的水灵哇,哪拐来的,别把人带坏咯郭凡。”她说话的时候,尾音总是上扬,“认识下,我是梁闯。”
梁闯伸出右手。
“你、好。”司漂机械地应着,她握手的时候感受到了梁闯手指尖的老茧。
司漂刚抬头看到她精致的妆容的时候又把眼神垂落在面前的那口汤碗里。
“话说你俩瞒我们瞒的挺好啊,啥时候的事啊?”老柴从烟盒里倒出一根烟递给了梁闯。
“就今天的事,或许明天就没事了。”梁闯接过老柴手里的烟,自然地从沿闻屿外衣兜里掏出打火机。
“啧,现在谈恋爱都说的这么悲壮的吗?”郭凡摇摇头,“打小一块长大,我觉着配,那什么,青梅竹马,是这个意思吧?”
梁闯染着蓝色的指甲捻在烟嘴处,一气呵成动作熟练,她哑着嗓子,笑的明媚,“是这个意思,要不说凡子你是文化人呢。”
沿闻屿一直没插话,这会直接折了梁闯嘴边的眼,揿灭在烟灰缸里。
“嗓子都哑成这样了、还抽?”
“再说这还有未成年。”
梁闯显然不太高兴,但也没有反驳,眼神扫了司漂一眼,倒是格外礼貌,“sorry啊。”
“嗓子不好就别唱了。”老柴递话,“我伯厂房里少个文员,要不闯哥你去试试,这不比大半夜唱上个两三个小时好?”
梁闯没了烟,灌着手上的啤酒,“文员一晚上赚多少?”
老柴没了声响。
几个人有些安静。
“不说这些。”郭凡打着圆场,“庆祝我们又重新聚在一起,尤其是你。”
郭凡指着梁闯,“不要总是脱离组织单打独斗。”
“行啦。”梁闯努努嘴,“这不就回来了吗。”
司漂一直默默地听着,他们彼此似乎很熟悉,甚至感情好像都很好。
司漂听着听着忘记动筷子。
“司漂,不合胃口?”沿闻屿注意到很久不说话的司漂。
“没有。”司漂连忙摇头,筷子往放在前面的菜里戳了戳。
“这你爱吃的。”沿闻屿把盘子面前的拔丝香蕉递过来。
“不过别吃太多,蛀牙。”沿闻屿还不忘叮嘱一句。
司漂不知为什么突然不想要沿闻屿的好,她没夹那盘拔丝香蕉,反而挪了筷子去夹离她最远的的虾
梁闯倒是直接把面前的一盘虾递过来。
司漂抬头对上梁闯,她笑笑:“多吃点,长身体呢。”
司漂硬着头皮夹了虾,低着头在自己的碗里剥着。
外面下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雨。
餐馆里就司漂他们一行人,就这炒菜消磨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
酒暖着身子,他们笑的很像一帮在社会混顿里成长的年轻人。
一阵惊雷打破了这种和谐。
门突然被撞开,司漂突然看到了浑身湿透的杨谣。
作者有话要说:
头顶杨枝甘露跑开~~~~
很多小天使在问什么时候结束回忆,文案第一段写完就结束回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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