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了。</p>陈静安要进去帮忙,沈烈下意识跟着，他现在拿自己当人形拐杖，路都走不稳,别说跟她一块进去了，她只好哄了几句,成功让他在车里等。车门打开，他低身进去，一双如洗的漆黑瞳孔就那么望着她，让她生出点罪恶感，好像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p>假象,都是假象。</p>陈静安告诫自己，转身进去,陈父已经撑起身话含含糊糊不清楚,陈母嫌弃他身上的酒味，但也不得不握住他的胳膊,防止他从椅子甩下去。</p>“爸妈，可以走了，车已经到了。”</p>“静安，宝贝女儿。”陈父听到她声音看过来。</p>他那张书生气的脸已经红透，她应该也是遗传他,喝点酒就上脸，他冲陈静安笑笑。</p>陈静安过来搀着他：“爸，我们回家。”</p>“嗯,回家。”陈父撑着桌子艰难起身。</p>“好沉。”陈母吸了口气。</p>陈父醉成这样也知道是说自己,皱眉：“我不沉,这么大年纪还像我这样身材的不多了。”</p>陈静安轻笑出声。</p>的确沉,他们两人都有些吃力，好不容易折腾过去，陈父瞥见里面的人，脸板起来：“我不进去。”</p>“别闹了，人师傅等着呢。”陈母催道。</p>陈静安知道他是不想见到沈烈，自己先坐上车，同时道：“爸，你不上车，我们就先走了哦。”</p>“……”</p>陈父才不情不愿地上车，陈母关好车门，去了副驾驶。</p>即便同坐后座，陈父也不愿意看旁边一眼，他喝多难受，没一会，往后仰倒，闭着眼，昏昏沉沉睡过去。</p>陈母往后瞥，见陈父这样子，又看向沈烈：“小沈有没有喝醉。”</p>“有。”</p>“没有。”</p>说没有的是沈烈。</p>出租车后座的空间有限，他腿过长，就算曲起也不得不占据她的地方，但他坐很正，车窗晃了下来，细碎的短发被风撩动，拂过眉眼，下颌线分明，他干净如少年。</p>车外景象流动，干净的街道，跟一排排整齐梧桐树，三三两两背着手散步的路人……轻易映入眼中。</p>沈烈跟陈母说话的声音很礼貌，说城市很好看，他很喜欢，以前也去过一些城市，还是最喜欢这里，非常喜欢那种。</p>说这些话时，神情很认真。</p>陈母含笑，问：“如果让你跟静安回来定居呢，你愿意吗？”</p>陈静安看他。</p>他长睫垂了下，安静的停顿。</p>几秒后，沈烈抬头，笑了下：“好。”</p>他握着陈静安的手，就像是黏住一般，这辈子也无法松开。</p>陈母得到答案，扭头坐回去，心里最后那点担忧也像一并散开，再没什么不满意的。</p>当晚折腾许久。</p>陈静安还是第一次见到沈烈醉酒的样子，就像是从成年的躯壳里褪去，乖得像是少年郎，问什么答什么，她让他洗漱，刷完牙，他问是否有奖励。</p>“什么奖励？”她问。()?()</p></p>
他俯下身，吻里带着薄荷味：“这里。”()?()</p></p>
陈静安忍不住问：“你喝醉没有？”</p>?想看今雾写的《潮热》第79章正文完结吗?请记住.的域名[(．)]???.の.の?</p>()?()</p></p>
“没有。”他答。()?()</p></p>
可神态分明就是醉着才会有的。</p>陈静安垫着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尝到薄荷味，她闭眼，完全沉浸在吻里。</p>心跳不止。</p>陈静安重新站好，从他的眼里看见自己，她才小声道：“我好像喝醉了。”</p>—</p>回程是在下午。</p>喝醉的两位男士醒来都已经中午，吃过饭就该去机场。</p>陈父陈母送他们到机场。</p>沈烈道谢。</p>陈父记起昨天的事，沈烈给他说了什么他都记得，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对他道：“……有时间再来玩。”</p>沈烈问：“还喝酒吗？”</p>陈父摸摸鼻子，也笑了：“不喝了。”</p>阔别父母，沈烈单手推着两人行李，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p>—</p>假期结束，工作如常进行。</p>陈静安最近好忙，团里筹划了国外演出，国内的还未结束，大家紧赶慢赶没人松懈，谁都想好好练习，等出了国，就拿着老祖宗传下来的乐器，征服外国听众。</p>沈烈也一样，国内外来回跑，聚少离多，见面都在床上，恨不得长夜永至，就这样纠缠也很好。</p>再过段时间，陈静安看到新闻，苏念深出国深造，他以前高调的沈家二公子身份隐了，激起过一阵水花，但很快就雁过无痕，没有人提起。</p>沈敬琛的身体越来越差，进过三次医院，最后请了个医疗团队住家，随时检测身体状况。</p>父子俩见过，场面都不太愉快。</p>沈烈将那位私生子弄到海外，从此能不能回，他心里怨恨，但也无能为力。</p>“你不用着急，我总有死的那天。”沈敬琛见他，看许久的书，大半个小时才抬头说这么句话。</p>沈烈语气平静：“我知道。”</p>他偶尔还是过来，并不频繁，每次待个几分钟就走了。</p>一日，沈敬琛难得脸色不差，心平气和问起公司情况，几句后跟他提到南方郑家：“你要不要看看照片，人长得很好，不会比你那位陈小姐差，也是的南方姑娘。”</p>他说南方姑娘时语气有些嗤意。</p>“我不见。”</p>“要怎么才能让你知道，南方还是北方，漂亮还是不漂亮，都跟我没关系。”</p>沈烈眼神淡淡：“还有，她叫陈静安。”</p>“我不同意。”沈敬琛扯着嗓子，仿佛要用音量表达决心。</p>沈烈不以为意：“你不同意的事很多，我做的也不少。”</p>叮铃哐当的，桌上的东西全被扫干净。</p>听到动静，护士进来，看到他血压跟心跳频率飙升，慌张去叫医生。</p>沈烈转身出去。</p>连续半个月，没再过来。</p>沈宅有新的到访者，是在一个月后。</p>家里的阿姨虽然是之后请来的，但也见过房子里挂着的女主人照片，一眼认出是许久没回过的林莫如，惊讶过后叫了声太太。</p>林莫如看起来很年轻，跟照片二十几岁的样子也相差无几，她好像都不会老，依然光彩照人，明媚如初。</p>沈敬琛病后脾气不好，他性格本就古板严肃，被病痛折磨后，心里的不快全发泄给其他人，他只是不甘，晚年身边空无一人，这种暴躁情绪，直到见到林莫如消弭。</p>“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10?@?@??()?()”
</p>林莫如看着他如今颓靡样子，笑了下：“没多久。()?()”
</p>沈敬琛下意识整理起衣服，他低头，看见过瘦到有些暗青的手，不着痕迹地藏在身侧：“挺好的，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
</p>“是不太想回来，但孩子都到成家立业的年纪，总不好继续这么任性。()?()”
</p>沈敬琛喉结滚动，问：“我们有多久没见了？”</p>“记不清楚了。”</p>“二十年了。”</p>林莫如笑笑：“没算过，不重要。”</p>时间总是神奇的，有些东西可以被冲淡，有些却愈久弥新。</p>林莫如对沈敬琛那点感情，属于前者，她是真的不在意，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懒得回国，是连应付的心思都没有，她回来，也不过是为儿子，她所亏欠的。</p>“有些话我这辈子本不愿意讲的，但沈敬琛，我们都到这个年纪了，一个人再自私是不是该有个限度？”</p>沈敬琛抿唇，一个古板的不愿意回应的表情。</p>林莫如仍问：“你扪心自问，对我，对我们儿子，你难道就没有一点亏欠？”</p>沈敬琛抬眼，情绪复杂。</p>……</p>从沈宅出来，林莫如长长吐出口恶气。</p>当年走的时候或许还有些缺憾，埋在心底，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到现在却彻底没了，她忽然庆幸，没将自己那么多年葬送在这个鬼地方。</p>车停在外面，沈烈身形颀长，靠着车边等着。</p>看到他直起身，问：“如果你不舒服，我先送你回酒店。”</p>“我看着这么脆弱？”林莫如问完自己倒笑了，回过身，跟他一起并肩靠着车，问：“给我一支烟？”</p>沈烈迟疑了下，还是拿过烟盒，从里面摸出一支烟递给她，瞥过她一眼，又拿出一根。</p>林莫如靠近，他点火。</p>然后低头，同样将烟点燃。</p>就这么安静抽了会，林莫如问：“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p>沈烈想了下。</p>“十几岁，具体不记得了。”</p>林莫如深吸一口，男士烟，比女士烟醇烈，几乎要到肺部她才呼出白雾来，胸腔里还残留着辛辣的感觉，她眼底有些湿，错过的东西实在太多，她问：“打算什么时候结婚？”</p>沈烈垂眼，眼神柔软许多，烟没抽完就被他摁灭，良久他才道：“不知道，得她愿意嫁给我。”</p>林莫如笑了。</p>“早点让我见见。”</p>“</p>好。”</p>
沈烈答应得很快。</p>
—</p>
陈静安没想过那么快见到沈烈妈妈。</p>
第一眼脑子里就冒出风情万种这个词，她着旗袍，凹凸有致的身形，乌黑的发盘成松散的发髻，一颦一笑都是风情，脸上有着并未刻意掩藏的细纹，但状态很是松弛，整个人看起来很年轻。</p>“静安，陈静安，”沈烈在两人之间介绍，“我妈。”</p>“阿姨好。”</p>陈静安礼貌打招呼。</p>“你好，静安，我以后可以这么叫你吗？”林莫如弯唇笑笑。</p>“当然可以，阿姨。”陈静安感觉到的自己的紧张，她还没做好准备，沈烈一句他妈妈在附近，想见她，他们就过来了，她甚至没问过见男朋友父母应该注意什么。</p>林莫如皱皱鼻翼，有些俏皮意味：“是不是紧张到大脑空白？不要怕，我也很紧张。”</p>“您紧张吗？”陈静安难以置信。</p>林莫如认真点头：“紧张啊，其实我还有点社恐。”</p>相处几天下来，陈静安没发现她半点社恐的痕迹，反倒感受到了社交悍匪的气息，她性格明媚开朗，不拘一格，去哪都能跟人聊几句，从南到北，从国内到国外，毫无障碍。</p>两人一见如故，林莫如感叹自己没有女儿，她很早就像这样拉着女儿逛街买东西，吃饭拍照做美容，她充满活力好像永远不会累，倒是陈静安时常觉得自己体力不支。</p>购物花的是沈烈的钱。</p>他坐办公室内，看见手机里发来的银行短信，一条接着一条，像是骚扰的轰炸短信。</p>沈烈问陈静安在哪，什么时候结束，到时候过还有一会。</p>到下班，沈烈过去接人。</p>刷卡信息几十条，最后，陈静安拿出一条给他买的领带，没了。</p>“没了？”</p>“没了。”陈静安很坦诚。</p>林莫如轻嗤一声：“有就不错了，做男人最重要的是知足常乐。”</p>沈烈什么也不缺，但缺陈静安送的，他这会儿表现出锱铢必较的意思，讨价还价希望下次领带可以多一条。</p>要求不高。</p>陈静安欣然应下，表示下次一定。</p>林莫如短暂的在浅湾住下，在陈静安以前这的房间里，由于两人过于契合，当晚睡一个房间，聊好久的天，林莫如问陈静安跟沈烈是怎么开始的，陈静安想了下，还是毫不保留的全说出来了，沈烈做的那些混蛋事，林莫如听愣了，大骂混蛋。</p>“对不起，都怪我，我没教好儿子。”</p>陈静安笑了下：“都过去了。”</p>那时候的她，也不会想到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p>林莫如还是觉得抱歉，但又觉得自己责任更大，她当时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忽略掉年岁尚小的沈烈也需要她，久而久之，他越长大越漠然，她再想接近已经很难，直到他回国，这问题一直无解。</p>她一直以为她跟儿子的情分就这样了。</p>没什么可怨的，她应得的。</p>林莫如从来想过，自己还能有机会，修复这段关系。</p>这个机会，是陈静安给的。</p>她诚挚道：“对不起，也，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