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īn暗的角落里,一只厉鬼躲着阳光鬼鬼祟祟地偷看着,恨不得大声喊一句“我会照顾皓尘”。
可他发过誓了,不会再去惹皓尘心烦。
只要默默地守着,护着,就好……就……特别好。
小猪坚决不肯留爹爹一个人待在山里,他固执地留下来,甚至笨手笨脚地要帮爹爹养jī种田。
父子二人都是十指不沾阳chūn水的主,哪会种地。
养jījī死,养鸭鸭疯。
开出半亩小田,种的麦种稀稀落落长了小半,又给生生旱死了。
此处在天堑山极深之处,出入购买麦种jī苗十分不便,小猪灰头土脸地站在地里,羞愧万分地低着小小的脑瓜。
萧皓尘哭笑不得,拿了手帕给儿子擦脸,说:“罢了罢了,野味也没什么不好,你何苦受这闲罪?”
小猪委屈巴巴地嘟囔:“爹爹又瘦了……野果吃了不长肉……”
萧皓尘心里酸软,轻轻叹了一声,说:“小猪,并非是爹爹不愿陪你入世。只是……爹爹实在累了。人心太过难测,世事总不由人。爹爹和命争了一辈子,争累了,只想在这深山里安安静静地渡过剩下的日子。你还年轻,你有满腹雄心壮志,就该做成全自己的事。听话,出山吧。”
小猪被萧皓尘连哄带骗地送到了邺州府,那里繁华热闹车水马龙,才是少年人该去的地方。
天堑山深深的山谷中,萧皓尘看着那些荒芜的土地和jī鸭的尸体,一个人慢慢地把死去的jī鸭埋进了荒地里。
他一个人待在山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读书,练剑,喝酒,睡觉,日子过得平稳安逸。
空dàngdàng的天地间,他再也没有见过那只厉鬼的身影。
可厉鬼从来没有离开过。
每天等萧皓尘睡下,叶翃昌就会让附近的树枝都结出最甜的果子,派小鬼把肉质最嫩的野jī驱赶到附近的陷阱中。
做完这些后,他就会守在窗前,整夜整夜看着萧皓尘的睡颜,不敢靠近,又舍不得离开。
九十九日的药,他守着皓尘一点一点记起过去,也一点一点被愧疚的痛苦击垮。
他不敢出现在皓尘面前,他不知道他这些生死不论的死缠烂打,到底是让皓尘快乐,还是让皓尘更加难过。
皓尘恢复记忆已有十几日,从未有过哪一天,在虚空中唤过他一声。
叶翃昌难过地蹲在窗口,他想,或许皓尘,早已彻底不再需要他了。
一日又一日地过去,萧皓尘依旧不会种地,也不会做饭。
他有空就去杀只野味仍在大锅里煮,没空就只吃枝头的野果。
恍惚中,他好像觉得那个人还在。
可每次回头,都只能看到一片空dàngdàng的虚无。
萧皓尘想,他或许是真的不想再见叶翃昌了。
可想着想着,他又有些委屈的惦念。
原来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改变,一个人离开,另一个就开始慌张委屈。
等到委屈的人离开了,离开的人却仓促回头开始追赶。就这样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地折磨了彼此一生。
萧皓尘在蔷薇花下喝着酒。
此时已是盛夏,照理说蔷薇花早该谢了。
可这片蔷薇却还是没日没夜地开着,陪他度过安静孤单的所有日子。
萧皓尘抬手,轻轻触碰着一片花瓣,低喃:“你为什么要走?”
叶翃昌躲在暗处不敢出声,鬼鬼祟祟地悄悄飘到萧皓尘身后。
萧皓尘苦笑:“你还是厌倦了吗?那九十九天,我天天发疯,把你烦到了?”
盛夏滚烫的夜风扑面而来,萧皓尘醉醺醺地看着花和月亮,低喃:“叶翃昌……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你先选择离开……”
黑暗中猛地响起一声yīn森森的鬼声:“不是……皓尘……我不是厌倦……也没有走……我……我……”
萧皓尘回头看去,在花间和那只厉鬼遥遥相望,不知自己是醒是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