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尘……皓尘从一开始,就不愿他做皇上。
可他想做,他要皇位。
于是皓尘毫不犹豫地陪他入了深宫。
从此之后十年,皆是苦楚日月。
他亏欠皓尘太多了。
爱意,权势,时光,生死。
皓尘一心爱他,他却直到皓尘饮下隔世花,才明白自己这一生,回应给皓尘的爱意,有多微小可悲。
天快要亮了,喝下解药的萧皓尘很快就会再次陷入昏睡中,等到醒来,就是另一番岁月磋磨。
萧皓尘困了,慢慢闭上眼睛。
叶翃昌紧紧抱着那具温热的身体,厉鬼无泪,痛在七魂。
他在无人听见的天地间低喃:“我不争皇位了……皓尘……我再也不争皇位了……我只要你……生生世世……我都只要你……”
第二天醒来的萧皓尘,已是大婚第二年的冬天。
他费了一点时间看懂自己留下的信之后,就百无聊赖地趴在chuáng上看兵法。
他已不再是个活泼无忧的少年。
为天子正妻,诸事繁杂恼人,父亲又天天明里暗里指点,要他攥紧权柄,要他提拔萧系臣子。
萧皓尘还没明白自己的皇帝夫君为什么变成了鬼,于是他趴在chuáng上戳戳那只鬼,小声问:“小七,我父亲后来是不是造反成功,把你杀了?”
叶翃昌心惊胆战,生怕萧皓尘现在就提起那件事。
他说:“不……不是……”
萧皓尘叹了口气,说:“你真笨。不过也是,我一直在劝父亲好好做纯臣,从小他就最心疼我,是劝他,他肯定要放在心上的。那你和我说说,是谁造反把你杀了?”
叶翃昌说不出话来。
就是这年冬天,太医密报蟠龙殿,说皇后有了身孕。
那时叶翃昌在朝中既无兵权又无近臣,担心皇后生下嫡子,会让萧家抓住机会杀掉他这个不听话的棋子,另立新君。
他和萧相国,都在算计。
萧相国算计着嫡长子降生之后立刻让他bào毙。
他算计着必须要压下相国一系的野心。
只有萧皓尘什么都不知道,他对自己的亲人和夫君都怀揣着最柔软的爱意。
他不知道,他的父亲根本没有听他半句劝告。
他不知道,他的夫君已经下定决心杀掉他们的孩子。
叶翃昌三魂七魄痛得绞成一团。
太晚了,他明白的太晚了。
当年嫁入皇宫的那个少年,明明纯粹又炽烈地爱着他。
为他筹谋,为他费心,为他倾尽所有。
那样的一颗心,到底有什么值得他提防,值得他百般隐瞒,值得他痛下狠手?
萧皓尘托着腮看他:“小七,你做鬼王不快活吗?为什么你看上去那么伤心?”
叶翃昌慢慢俯身,无形的双手缓缓搂住妻子消瘦的脊背,颤声说:“我只是……我只是……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才能让你觉得欢喜……皓尘……”
来不及了,全都来不及了。
上穷碧落下huáng泉,他无惧生死,往来yīn阳。
可那些过去的时候,那些烙下的错误,想弥补,却再也来不及了。
他无法重活一回,他不能真正回到二十年前,让一切都没发生。
明日,明日开始,皓尘就要渐渐想起些痛楚了。
可他无能为力,除了摘更多的蔷薇花,除了更紧地抱住他的妻子,除了百般讨好,呵护入微,他再也做不了其他的事。
萧皓尘再一次睡着了。
明天,他仍然是个活在过去的人,惊慌失措地在痛苦中疯狂寻找自己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