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的少年还理不清这些过于悲伤的思绪。
他记得那个人,记得那块玉佩,记得满院蔷薇簌簌落落的模样。
他有父亲,有一个亲生的,很爱他的,却一生终究无父子之缘的父亲。
他并不讨厌卫叔叔,可他还没准备好……或者他永远都准备不好,让另一个人取代他心中父亲的位置。
萧皓尘发现了小猪的不对,俯身问:“小猪,怎么了?”
小猪眼里有些泪花,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乖巧地摇了摇头。
他知道这些年爹爹过得苦,他不愿再说出自己矫情的少年心事,让爹爹心里更苦。
哪怕……哪怕他伤心了,可卫叔叔若真的对爹爹好,他接受就是了。
萧皓尘觉得今天的一切都怪怪的,安明慎怪怪的,小猪怪怪的,他自己……也怪怪的。
可他不知道到底那里出了问题。
他记得相国府年少的日子,记得卫寄风邀他同来南廷军营,记得安明慎是个脾气很大胆子很小的小野猫。
记得……记得他爱过一个人。
可他记不清那是谁了。
卫寄风待他如此温柔,或许那人……就是卫寄风吧。
萧皓尘忘记了一个人。
也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一个人。
他在云州城中生活,教他的孩子习武读诗,与故人相见相伴,饮酒作对,逍遥此生。
唯有醉意朦胧时,抬头看着蔷薇加上零星枯瘦的几朵残花,会恍惚中觉得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可那种感觉去的很快,他便不再记得了。
卫寄风再一次邀他同去天堑山。
秦安已把大队军马调离天堑山,与戚家军在京城两侧遥遥相望,京中两位太后的争执已愈演愈烈,天下马上就要大乱,而他们能做的,只有守住东山防线,决不可让青丘七王的联军攻入中原。
萧皓尘答应了。
他模糊中记得自己曾经拒绝过卫寄风很多次,可这次,他却答应了。
或许是他今日心情晴朗,或许……或许……
他心中空dàngdàng的摇晃着枯瘦的树影,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想起自己是谁。
小猪年纪还小,萧皓尘便让小猪和安明慎留在了云州城。
临行前,萧皓尘嘱咐小猪:“安明慎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脑子也不太灵光的小废物,你若要出门闯dàng,别指望他能照顾你,注意安全。”
小猪有些担忧地握着腰间的玉佩,不愿抬头看卫寄风,低声说:“孩儿知道了。”
萧皓尘叹息一声,说:“你长大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爹爹会在东山防线守着,直到京中动乱平息为止。战火无眼,你不要过来。”
眼看萧皓尘就要离开,小猪忽然忍不住了,问:“爹爹,我的大名叫什么?”
他听安明慎说,在他出生之前,皇上就已为这个嫡长子定下了名字。
那是一个,拥揽天地星辰的君王之名。
可爹爹从来没有提起过,他也……从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萧皓尘疑惑地愣了愣,好像这才想起,他一直没有给小猪起个正儿八经的名字。
好像小猪有过名字,但是叫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他一点想不起来了。
小猪故作懂事地说:“没事,爹爹,你不想告诉我也没事,你去吧。我长大了,我可以给自己起个名字。”
卫寄风不动声色地挽起萧皓尘的手,说:“皓尘,走了。”
肌肤滚烫的温度让萧皓尘下意识地抽出手,微微握着拳。
他到底……怎么了……
卫寄风眼底微微一沉,但并没有多少,而是揽住了萧皓尘的腰:“皓尘,军情紧急,我们要快些赶到天堑山。”
于是,萧皓尘跟在卫寄风离开了云州城,与七万铁骑一同奔赴天堑山防线。
远在崇吾郡更西的荒漠中,两缕亡魂正被地府鬼差追得疯狂逃窜,一直逃到了早已荒废几百年的叶国旧都。
叶国曾是位于西荒的一个偏僻小国。
在中原天下混战的时代,叶国才陆续有人走出千里荒漠,见识到沙漠之外还有另一片山清水秀的大好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