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面对他,有一瞬呆住,被左右着心神没能反应过来,捏着一叠通知单,本能地如实说:“二号产房里的江小姐……产后观察期大出血,正在抢救,马上需要家属签两个字……”
偌大空间,人影幢幢的走廊,在几句话里冰封,始终扼在沈延非咽喉上的那圈透明绳索,倏然勒紧缠死,窒得山摧地陷。
像一个早已鼓胀到临界的血包在身体里崩裂开,污血涌遍肺腑,他不说话,转身就往产区里走,苍白的手触到门把时,被地上警戒牌绊到,从来笔挺的身影竟然脚下踉跄,一把按住冰冷的金属门。
“先生您不能硬闯!”
两家人都面无人色,聚在门外,提了送血箱的护士这时候跑到门前,顾不上别的,先按铃,门应声打开,里面是今天负责整个区域的领班医生过来接,一撞见沈延非的脸色就愣住:“沈董,怎么了?太太不是拒绝陪产吗?您还要进来?”
说话间送血的护士已经冲进去,沈延非额角筋络显得狰狞:“她有危险!让我过去!”
“危险?”医生停滞几秒,扫过外面等家属签字的新人护士,猛然明白过来,嗓子也哑了,唯恐沈董误解,赶紧解释,“不是您太太!姜小姐临时换到了一号产房,不是昨天定的二号,她现
在很好,刚上产床还不到十分钟,进展顺利!突发大出血的产妇是江——江河的江,另一位!”
沈延非右耳持续轰响着,今天特意戴上的助听器后面,尖锐的疼往脑中钻,他喉结往下压,缓过眼前一阵发黑,终于睁开眼说:“我去看她。”
“想让我重复几遍?!”
进入产区,先经过更衣消毒,穿隔离衣,戴手术帽和口罩,领班医生进出同样需要重新更换,完成后引着沈延非往深处走,低声叮嘱:“沈董,就算进来了,您也不能进产房让她看见你,最多站在外面的观察室,隔着玻璃不出声陪她。”
“她已经在产程中了,您如果贸然出现,她会受刺激,可能起反作用,容易引起撕裂伤,所以……”
沈延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呼吸被封在口罩下,针一样密密麻麻扎在胸腔。
路过二号产房,领班医生听到里面抢救成了的隐约动静,心总算放下,想跟沈延非多说句话,但只是站他旁边就被压迫得张不开口,无比庆幸姜小姐平安,不然没法设想。
沈延非不用人带,径直走到一号产房,进门后,从观察室玻璃后面,能看到里面那张灯光笼罩的产床,他所见的角度,是床上的人斜侧身,腰以下被拉起的帘子挡住。
他能看她的脸,她却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沈延非的手压在玻璃上,拧着眉,高大身体在隔离衣下发颤。
穗穗长发凌乱,湿透了,她不知道他在这里,可以尽情发泄,不用再装作不疼不怕,她哽咽的声音不够清晰地挤进他耳中,有时候哭,有时候低泣得撕心裂肺,忍不了时,就叫他名字。
沈延非。
像一句最短的咒。
她叫一声,他就在玻璃后低哑地答一声。
姜时念不知道其他人什么样,但她自己是意料之外的快和顺,进待产室不到一个小时就可以进入正式流程,无痛对她的作用也还算大,虽然过程里还是会有痛感,比起想象的已经好上太多,而且医生专业温和,教的方法便捷好用,她好像没怎么受罪,很短的时间后就感觉小腹一轻,孩子清脆的哭声随即响起。
一群医护在夸她厉害,孩子大小控制得极好,健康又不会增加痛苦,无撕裂无侧切,以伤害最小的方式,干净痛快地离开妈妈肚子,绝对是来报恩的小天使。
对于孩子性别,姜时念从来没特意问过,就保持好奇,她倒是总缠着老公问,他喜欢儿子女儿。
沈延非的回答始终不变:“都一样,也不重要,我要的从来只有你,你给我的,就是最好。”
姜时念也这样想,无论儿子还是女儿,都是她跟他的血脉相融,但有一点很小的私心,盼望是个贴心的女孩子,跟她一起,以爱浇灌那个最寂寞的人。
医生把孩子简单擦净,包好了给姜时念看,眉开眼笑说:“是小公主,我接生这么多,还没见刚出生就这么白净漂亮的,以后再长大点,得美成什么样,爸妈的基因实在太好。”
姜时念一口气松下,整个人都是麻痹瘫软的,她撑着所剩不多的力气看了孩子一眼。
医生抱的位置靠上,她要仰一些头,才看得清,但跟女儿相对的那刻,她目光有如受到牵引,越过中间障碍,越过所有来回纷乱的身影,见到几米之外那道玻璃后面岿然不动凝视着她的人。
但也是这双眼睛,让姜时念止住的情绪突然决堤。
她跟他之间隔着长河,彼此相渡,灵魂各自破碎在河底,他一块一块地捞,黏成完整无缺的姜穗穗,将自己的残片也贴满她身,纵使相距,纵使身体血肉阻隔,也早已融成一体。
她的喜乐,由
他给予。
他倾尽自己,而她活着姜穗穗和沈延非两个人的命。
姜时念被推出产房,跟孩子先要到观察室先停留半个小时,确定没有异常状况,才可以出去回病房休息,她已经筋疲力尽,目光开始涣散,还在激动地盯着女儿饱满的小脸儿,再去望沈延非越来越近的影子。
她刚出产房的范围,就被铺天盖地的熟稔气息包裹,热烫滴在她脸颊上。
“就这一次,”沈延非伏低身体,搂着绵软的她,“我不会再让你受这么大的苦,不会……再让你把我扔在外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