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打翻日子11(2/2)

作者:花潘      更新:2024-11-08 09:54      字数:2524
  

“我什么都没想!”

麦禾的脸烧起来,仇然不可能听不出她的潜台词,却一再回避,他太无情,无情到令她心寒,她狠狠将电话挂掉,心里明白他是真的不想和她一起过了,他是真的觉得他们已经离婚了,凭什么?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恼怒扭曲了麦禾漂亮的面庞,她绝不会让他这么舒坦就如愿!

开始登机了。

麦禾牵甜歌的手,融入队伍。

“妈妈,我们不等爸爸了吗?”

“爸爸有工作要忙,来不了,回头外婆问起来,甜歌帮爸爸解释,好不好?”

“嗯,好。”

“甜歌真乖。”

外婆的情况很不好,发病以后养老院内的医疗条件不能支持治疗,她被转去最近的三甲医院,等麦禾和甜歌赶到时,外婆已经不能说话了。

麦禾想过情况很严重,但看到仍旧无措,小孩子更加不会掩饰,扒着病房的门框嚎啕大哭,怎么都不肯进门。

麦言秋泪流满脸地叫麦禾快过来,说外婆还没走,就等见她这一面,麦禾用力抱住挣扎的甜歌,三两步奔到外婆病床前。

看到外婆双目紧阖,嘴唇微微张开,一副想说话又说不出的痛苦模样,麦禾的眼泪涌出来。

外婆走了,她的生命终结在七十四岁。

麦言秋很伤心,麦禾试着按照母亲的想法操持外婆的丧事。

一对一海葬的收费不低,但服务全面,船上设有祭奠区,玻璃纸包裹的菊花朵朵精神,工作人员彬彬有礼的服务态度令麦禾感到安慰,人在忙碌的时候顾不得伤心,船只返航,麦禾突然心酸到难以抑制,她紧紧抱着女儿,哭了一场。

返航的三响汽笛声后,麦禾问母亲,说:“外公是在哪片海里?”

麦言秋嘴唇嗫喏,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没回答,麦禾没听到声音,她没有追问,反正大海和思念一样,都是相通的。

“妈,我问你件事,外公是画八破画的吗?”

问出这个问题,对麦禾来说相当艰难,但外婆去世后,母亲是她能请教的唯一对象。

“怎么问这个?”麦言秋皱起眉头。

“我之前带甜歌去博物馆,看了一场八破画展,我好像对那些奇怪的画格外有感觉。”

“八破画啊……”

见母亲目光涣散地看着卷卷浪花,麦禾怕她没听懂什么是八破画,于是解释说:“就是那种把许多残缺物画上画的……”

“我知道,”麦言秋打断她,说,“古代人的写实艺术,废纸残卷的凌乱美学。”

“对。”

母亲果然知道,麦禾朝母亲靠近一些,风很大,她竖起耳朵聆听。

“几年前,我接触过一个玉雕大师,看到他的作品奇特,特意请教过,他说他的灵感来自于八破,”麦言秋的气色很差,脸上斑斑点点,眼底还坠着乌青,口唇白白的,整张脸看起来像是没洗干净的调色盘,她端详麦禾,担忧地问,“你刚刚说的格外有感觉是什么意思?”

“说不好,就是想起来会心慌,看到会头疼。”

“还有这样的事?你是不是病了?”麦言秋伸手在女儿额头上摸了一把,说,“不舒服要去看医生,不要讳疾忌医,别学外婆,她就是怎么都不肯听医生的。”

“嗯,我回去以后要是还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妈妈也要保重。”

麦言秋点点头,说:“会的,我会保重的,你放心。”

麦言秋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绸衣,绸衣是八分袖的,露出来的一截胳膊上佩戴了一只颜色偏紫的镯子,镯子看起来冰冰透透,成色极好,不过,麦禾觉得那镯子并不适合母亲,常年待在闷热潮湿的地方,母亲晒得很黑,淡紫色的手镯不仅不抬气色,反而将母亲的皮肤衬得黑黄黯淡。

话题就此中断了,她们小心地避开与外公有关的话题,对麦禾来说,这是一鼓作气再而衰的事,她知道外公与八破画无关,也就够了。

她与母亲的关系不够亲近,单纯的母女情因为掺杂太多,变得复杂难言。

曾经,麦禾责怪母亲不负责生下她,不曾给她一个像样的家,后来,她又因为自己也做了母亲,渐渐改掉了那些矫情。她想,但凡有的选,没有哪个母亲愿意抛下小孩,这些年,母亲忙于生计,日子过得并不容易,那些债务因她而起,但都由母亲一人扛下来,母亲这样单薄的身体,承担着太多责任,她越来越能理解她。

假使没有发生那件事,她们理应走过隔阂,成为一对有爱的母女。

而现在,麦禾却害怕待在母亲身边。

将心比心,她替母亲觉得为难。

她永远都是她的小孩,犯了天杀的错误也是她的小孩,道德层面的厌恶与骨血相连的难弃捆绑在一起,注定了她们一辈子也无法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