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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们这么几年的功夫要是真想拿到奶奶面前恐怕还是关公门前耍大刀给奶奶看笑话了”她掩唇一笑娇媚可人迎来台下一阵笑声“再加上最近公司正值又一个大上升期司业守在公司寸步不离一丝都不敢懈怠我身为他老婆当然是绞尽脑汁想来想去只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哄得奶奶满意的生日礼物为他行孝敬老人的责任。为此几次飞到意大利、法国参加画展终于请动了眼下我们中国数一数二的国画大家——谢饮秋先生。”
她纤手一指。
不远处主宾席中一身长袍马褂打扮的中年男人手挂佛珠、双手合十起身冲台上人微微颔首示意后便很快重新落座。
瞧着四五十岁年纪倒是生得满脸正气身板挺直一派松竹风骨。
谢饮秋是……李云流的师傅?
那个没收自己裱画钱的老好人?
卓青此刻无暇多想收回视线重新眼也不眨地看向叶梦身后。
那个形状再配上这份刻意的介绍。
无疑必定是一副足以“艳压场”的名画甚至多半还是出自谢饮秋之手。
她没忍住在心里骂了句见不得人的脏话。
叶梦突然来这一招摆明了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要知道自己那礼物本就是临摹名家如若没有行家在一旁比衬指出不足看着还能唬唬人;但真放一副谢饮秋的画在旁边那不就是摆明了要考究看看自己这半路出家的能有多厚颜无耻吗?
思绪不定之时台上叶梦身后几个家仆手中喜庆的红布已然被这两夫妻一左一右、一齐掀开。
赫然是副壮阔山水。
黑白写意寥寥几笔尽现大好河山风貌。
不过匆匆一眼席间登时有人惊呼:“这不是谢先生年前在法国拍卖出的《远山春》吗?好像说是被收藏家用三百万欧元拍走……这是又出高价重新买回手里了?”
“这叶家大小姐嫁进门也是贤内助啊。”
“看老太太的表情该是很喜欢了……”
“谁不喜欢啊?那副画可真的有价无市再说了人家价格毕竟还是摆在那——”
又花了大价钱又找对了老太太的胃口这当然是份好礼物。
托着“上场顺序”的福自然也即将显得之后纪思婉、纪司业……包括卓青准备代表自家要送的礼物都黯淡无光。
卓青慌了神。
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是下意识惊惶地看向台上遥遥和自家丈夫对上一眼。
她的表情险些没能端住——眼下确实是大难临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仅是撞了同一个类型还是螳臂当车那种撞车根本来不及补救。
也真是奇了怪了。
分明往年叶梦送的礼物都是要多浮夸有多浮夸她甚至觉得纪思婉和自己想到一块的几率都远比叶梦能想到这茬的几率高个好几倍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惨烈的情况。
谁能想到偏偏就是叶梦瞒天过海细细想来都不像是给老太太准备而算是给她准备了这样一份打脸的“大礼”?
纪司予眉清目明半分慌乱不现。
同她对视一眼手中做了个微压气焰的动作便敛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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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青攥紧了手包死死咬牙。
……得想办法。
她在心里嘀咕:不能坐以待毙卓青你在纪家“修炼”这几年不会这点本事都没有。
快想想……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现在要怎么补救……
台上纪司予扶着老太太很是平静地观赏着那副《远山春》听老人一通夸赞。
台下卓青作势要起身还没站直便被一旁的纪思婉阴阳怪气拦下。
“马上要上台去送礼物了你这时候跑哪去?”
“没有人给我送过宴会名单流程表也没给我我现在过去确认一下。”
“怎么没给你家里年年都是提前一礼拜把名单送到你手上这次场面这么大不可能出这种低级错误吧你这是在暗戳戳说谁的不是呢”纪思婉话音带笑“青青你还是好好坐着别等会儿轮到你的时候这空着个座位怪难看的你让司予怎么应付啊?”
“……”
卓青不搭话只又看向舞台斜侧。@无限好文尽在文学城
按着顺序自家排在最末这会儿自己那副即将被当面羞/辱的画还没显出轮廓应该是还没运到这头。
“二小姐快轮到你了。”
正思忖间顾姨不知何时走回这头站定纪思婉一旁躬身低语:“礼物从小仓库拿出来您那金寿桃分量重让两个佣人捧着就是咱们也先过去吧。”
纪思婉也不扭捏当即道谢起身。
金寿桃……小仓库……
卓青瞥了眼他们离开的方向视线一歪又看向时不时有家仆进出的舞台右侧小门。
“我去上个洗手间。”
她起身。
“等等!”程雅晴忽然也跟着站起“我也紧张得很正好也要去洗手间。不如我们一起待会儿正好也能一起回来反正二姐在台上也得好一会儿的。”
卓青:“……”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群妯娌此刻统一战线无比坚固。
混淆视线的。
拖着她不让走的。
明里暗里阴阳怪气的。
无一例外不过是大报心头不平之恨打算一雪前耻。
可她不能害怕不能退缩也无路可退。
纪司予在台上更脱不了身眼下只有自己解决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才不会拖了后腿。
“行啊。”
她攥紧手心索性笑了:“那走吧我们快去快回。”
没时间了。
她不能再和程雅晴这个吊车尾磨磨蹭蹭再多说一句她怕自己直接撕破了脸。
一分一秒此刻对卓青都是煎熬。
即便如此她还是拖着程雅晴的手一副嫂慈妹贤的模样绕着寿宴最外侧小心离开。
“怎么走这么远?”程雅如逐渐感觉到不对劲“正厅边上不是就有洗手间?”
“那边人多嘴杂我不喜欢。”
一分钟。
她埋头继续小步狂走。
高跟鞋踩在地上“噔噔噔”被踏出一首交响舞曲。
“……这都走到哪了?卓青!我等会儿还要上台。”
“我喜欢安静一点的地方你要是不想跟过来就别跟了快回去吧。”
两分钟。
“三太太?四太太?”
卓青把程雅晴往后院小仓库隔壁的洗手间一推。
扭头瞧见面前瞠目结舌、似乎没见过四太这样彪悍模样的几个家仆当即冷下声音:“我们的礼物都准备好了吗?”
“哦、哦是都准备好了”为首的女仆忙不迭点头“三太太的观音已经派人送过去了但您的画比较长我们打算等三少家上了台再搬过去不然台下早就看到……”
卓青问:“画呢?”
话音刚落程雅晴好不容易折腾好锁一把拽开门出来。
卓青随手把她往后一推又问:“画呢?”
一群人面面相觑指了指一尘不染的小仓库里间。
几个佣人正布置红布将画框细细遮掩。
卓青绕开几人径自进门。
“卓青!你——”
沒理睬程雅晴的叫叫嚷嚷。
画还是那副画打眼一看确实是山清水秀用色妍丽是不少人都夸过的:“作为初学者能画成这样已经是非常有天赋了”。
佣人们循着脚步声回头瞧见是她连忙一个接一个躬身:“四太……三太。”
程雅晴见她不给反应又跟过来了。
不比刚才端着架子这次显然已经面上带怒话音扬高八度:“卓青!你干嘛推我啊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好歹是你长辈。”
卓青没接话微微弯下腰隔着镜框小心摩挲着自己耗了大半年画出的“平生独作”。@无限好文尽在文学城
她其实学的很辛苦不知道被教国画的老师默默叹息了多少次说“孺子不可教也”。
毕竟艺术细胞需要熏陶可她在十七岁之前基本没用认真上过什么美术课。
——好吧倒不是没有只是美术课往往要不是下午第一节要不就是最后一节她那时候往往不是中午刚在食堂打完工、腰酸背痛地踩着下课铃进教室就是忙着翘掉水课、赶去打工的路上。
学校的老师都很体谅她。
助学金养不活他们一家在生活面前什么艺术啊狗屁都不是能比得上家里那碗饭吗?
所以她心安理得的规避了所有“无用的艺术教育”把一生中最大的精力投入到赚钱赚钱赚钱。
不赚钱就没法读书不读书就没法改变命运不改变命运家里人就要一起受苦。
艺术算什么。
古往今来饿死了多少文人雅客。
她是个俗人连画画都是为了一口饭吃。
从前是为了一口饭吃抛弃画画现在是为了一口饭吃——一口体面饭吃装腔作势学画画。
可学了用心学着也不是一点触动都没有的。
偶尔静下心来她也喜欢看到笔下山水涌动。
笔墨是她触碰世界温柔的指尖描绘上色那个世界里好像真的包容万物也容下了她的躁动、浮华、虚荣。
李云流曾经夸她“有天赋”其实那不是天赋而是苦功。
是不服输的犟也是无处宣泄的冷。
她不愿意让任何人再戳她旧日的伤疤所以一切都想做到最好。
投其所好用尽苦功何尝不是一点一点磨损自己的棱角。
艺术算什么。
她在心头又一次对自己冷笑。
工具而已。
“四太……?”
“卓青!你干嘛啊不要浪费时间好不好”程雅晴还在她身后颐指气使“这样小李还有小陈我们一起过去我直接就上台了你们正好也帮四太把画给带——”
“啪——呲。”
一声巨响。
众人视线齐聚随即齐齐目瞪口呆。
卓青面无表情地一脚正面踢上那画。
高跟鞋专注一处几次下来裂口横生面目非。
稀里哗啦就势下落的玻璃划过她白玉颜色般脚踝挨得近砸得深顷刻便见了血。
可她无动于衷。
继续。
锋利的鞋跟破开玻璃。
短暂的停顿后碾上那画作本身。
从皱到烂。
“你……这”程雅晴看着讷讷片刻“不是这不都是准备好了的礼物你干嘛这么不识抬举……直接拿上去顶多就是说你两句你现在现在什么都没不是更尴尬——卓青!”
四太微微曲腿随意地把脚上血渍一抹就像没事人似的头也不回地离开。
走到仓库门前还不忘吩咐一句:“礼物我自己送过去你们不用派人送了我直接去台下等着。”
她紧紧攥着手包。
远远看着却还步履从容淡定闲适。
程雅晴又愣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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