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姐你好,我叫赵承,是许家的管家,想约您明天见一面。”
那日在硅谷,她睡醒喊许京淮,当时和许京淮通话的人就是这位赵管家。
回国后,奇怪的事开始一件接着一件。
联想之前的猜测,温凝拿着电话的手都是在抖,“可以现在见吗?”她迫切地想知道奶奶在哪里。
那边停顿片刻,似乎在询问,过会儿说:“可以,你说地址我过去。”
温凝说了附近咖啡店,半小时后,见到这位赵管家,四十多岁,身材清瘦,气质温雅,和许京淮有些相似。
“您找我有事?”温凝先开口。
“温小姐急着见面大概已经猜到。”
温凝默了一瞬,“所以确实是你们扰乱我工作,拐走我奶奶?”
赵承没否认,“不能说拐卖,我们只是碰巧知道她在哪里。”
爷爷奶奶在村庄生活一辈子,对村里的每个角落都熟悉,没人恶意引导,绝不会走丢不回家,还有北川离风絮县这么远,他们不做手脚,怎么会知道奶奶在哪?
不过说得冠冕堂皇罢了。
温凝急切问:“我需要知道她在哪里。”
赵承点头,“温小姐需要答应我一件事。”
温凝:“和许京淮分开?”
赵承笑笑:“温小姐果真聪明。”
许京淮当初为得到她费尽心思,许家老爷子为让她离开用了相同的手段,他们这一家人当真可怕。
赵承又说:“既然温小姐已经猜到,我也不绕弯弯了,您跟他这么久,应该知道些京淮的事。
他在家情况特殊,日后想事业顺畅,需要一位能在这方面给予帮助的妻子。
温小姐年轻貌美,和京淮很登对,但身份不合适,结合到一起也没好结果,将来京淮身无分文,您也不会继续留在他身边。
我在许家工作很多年,是看着京淮长大的,他自小就乖,一向听老爷子的话,可前段日子他为了和您结婚,气得老爷子心脏病发作,威胁他父亲,恐吓严小姐。
这些事与京淮以前的行事风格相差甚远,再这样下去,恐要出事。
老爷子没了办法才来找您,实属无奈之举,还望理解。”
许京淮没向她求过婚,也没提过想结婚,怎么会为了和她求婚,气坏许家老爷子?还恐吓严嘉雅?
温凝想着这事,没开口。
赵承以为她不愿意,“温小姐还年轻,未来择偶机会很多,只要您愿意,什么条件随便开。”
温凝:“不愿意呢?”
赵承:“您应该知道。”
工作上没戏拍被雪藏,生活里家人受到牵连,
她可以不在乎许京淮的身份地位财产,但不能不顾自身前程和家人安危。
许家老爷子比许京淮手段更狠,前后两条路都堵死了,她没有选择。
“还是严嘉雅吗?”温凝问。
赵承:“京淮把严小姐吓到,她死不同意与京淮结婚。老爷子又为他寻得一位良人,是xx的女儿,长得没温小姐漂亮,但性格温柔,又是独生女,婚后她父母会全力支持京淮的,有了他们的支持,无人敢对京淮起歪心思,京淮有所依了,老爷子后半生才能安心。”
赵承说的职位遥不可及,离温凝的生活太远,这样的支持,她的家庭确实无法给予。
过去温凝幻想过无数次与许京淮分开,这天真的来了,却鼻尖泛酸。
和许京淮纠缠了整整四年,逃时逃不掉,留时留不下,上天像在与她开玩笑。
“温小姐可以慢慢考虑,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全家都在找奶奶,温凝没时间慢慢思考,“不用想,我答应,请您告诉我奶奶所在位置。”
“请温小姐三思而后行,如果出尔反尔,到时可不仅仅是警告。”
这么严重的事,他竟说成是警告,更严重的会是什么?
温凝和她家人在这些人面前太渺小了,像把细沙扬撒到哪由不得自己,当初许京淮这样,现在许京淮家人也这样,“许京淮也知道我家人的情况,他不同意分手我没有办法。”
“这点您不用担心,京淮手段再强硬也硬不过许老爷子,如果他敢恐吓您,或者做什么极端的事,您可以给我打电话,老爷子会处理。”
家里为找奶奶已经乱成一锅粥,温凝迫切想知道答案,“我奶奶在哪里?”
赵承指指桌面的手机,“您需要先拿出些诚意来。”
温凝在桌下死死攥住手机,感情不是商品说扔就扔,分手需要时间,首先她自己要先接受了才能和许京淮沟通,“许京淮的个性打电话说分手没用,他不会同意,还会回来折磨我,和他分开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我需要时间思考对策。”
赵承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说:“温小姐最好不要言而无信。”
温凝讥笑:“我的前途和家人安危都掌握在你们手里,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请先告知我奶奶在哪里?”
“还有一件事,温小姐不可以透露出我们今天的谈话,分手是你们感情的问题,与旁人无关。”
“好,我答应。”
赵承这才说:“Z市鑫福小区2单元1002。”
“半个月内我会与他分开,也麻烦您告知许爷爷不要再打扰我家人。”
温凝起身走了,出了咖啡店,马上给家里打电话告知奶奶的位置,张建城立刻开车去市里找鑫福小区,没多久找到奶奶。
老太太在地里收菜,听见人说去市里听保健课送大米白面就跟着去了,到市里老师要求认真听课关手机,老太太被洗脑没想家人是否着急,听话地关机上交。
哄骗老年人简单,甚至用不着许京淮爷爷亲自出手,但对温凝家的影响很大,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着急上火容易生病,父母担忧奶奶影响工作和生活,她在北川也无法安心。
父母接奶奶回到家,温凝的心算落地。
事情解决了,虞北棠说:“许家人好过分,好像你为上位才和许京淮在一起,还用这种方式逼你分手。”
温凝淡淡一笑:“许京淮怎么说也是许家的孩子,许老爷子再不喜欢也会纵容,而我是个外人,伤不伤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
虞北棠叹气,“你打算怎么办?”
温凝摊手,“我有选择的余地?”
她不可能为谈恋爱不管前途,不顾家人,赵程说了这次是警告,下次爷爷奶奶可能就不是被骗去上保健课这么简单,还有她那些凭努力争取来的角色,以及公司自投的戏,都不能一夜化为泡影。
温凝做不到为恋爱放弃一切工作和生活。
虞北棠:“许京淮连他爷爷的话都不听,你怎么分?”
温凝后仰陷阱沙发里,“我想想。”
“当初许京淮逼你跟他在一起,你跟了,现在他爷爷又来逼你分开,”北棠靠在温凝肩上,“这都什么事?”
“许京淮在许家无依无靠,挺难的,他爷爷这样做,是想给许京淮找个无人敢惹的岳父,这样一来就算老爷子日后不在了,也没人敢动许京淮,归根结底也是为他好。
赵管家跟我说,这次许家老爷子给许京淮安排的结婚对象比严家背景还强,是xx的女儿。”
北棠登时挺直腰杆,“天呐,这已经不是商业联姻了。”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看,我都没办法不放手。”
北棠:“你舍得吗?”
温凝笑笑,没说话,她舍不舍得不重要。
当天晚上温凝给许京淮发消息:【我们分手吧】
许京淮没回,也没打电话,平静得吓人。
温凝整夜睡不踏实,梦一个连着一个,一会儿梦见许京淮要杀了自己,一会儿梦见他拎着满是鲜血的刀站在家门口,告诉她这就是凝凝离开我的下场。
她从这个梦中惊醒,早晨6点,给家里打视频。
张建城带毕业班,起的早,正在厨房准备早餐,接通视频说:“怎么醒这么早?”
温凝脑中还是梦里那鲜血淋淋的可怕场面,瞧见父亲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做梦了。”
“奶奶这事吓到你了吧?她常年在村里,又年纪大,生活节俭,容易被骗,那个店说给老人讲保健知识,实际就是卖保健品的,大米白面只是吸引人来的噱头,我已经举报了,你用担心。”
父亲不知道奶奶被骗是有人故意为之,还在安慰她,温凝鼻尖泛酸,找借口挂断视频。
时间还早,她翻看一遍手机,许京淮一整夜都没回消息。
这种平静温凝感觉恐惧,但事已至此再无其他选择,许京淮回应与否,她都会分手,如此提心吊胆,不如删了干净。
她拉黑了许京淮的号码和好友。
白天她去公司,下班和梁京州他们一起离开公司,准备去夜漫唱歌。
出公司大门,迎面撞见孟铭,他指指路边停着的车,“温小姐,许总喊您过去。”
梁京州他们不知道温凝要分手的事,推她向前,“去吧、去吧。”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温凝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过去,进到车里坐在许京淮身边,没说话。
许京淮也没说。
孟铭更不敢说,三人各怀心事沉默一路来到许京淮家。
温凝换上拖鞋,坐到许京淮身边,先开口:“消息你看了吧?”
“没有。”许京淮答得平静,眸光却藏着层层愠怒。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们分手了。”
“温凝,我当你没说。”
温凝冰冷地重复:“我要分手。”
许京淮咬了咬牙,转头看她时眸色已然平静,“为什么?”
几天前温凝还去了硅谷,他们那样开心,回国短短几天,突然要分手,没有矛盾没有争吵,许京淮想不通原因,在看见消息马上回国。
“我一直不喜欢你,你不是很清楚吗?同意和你在一起,不过是因为那次你断了手指,心生怜悯而已。”
不喜欢没关系,只要在他身边就好。
许京淮压过去凶狠地吻她。
温凝不动不躲不回应,就麻木地承受着,一切仿佛又回到最初,徒然无趣。
他捏住她下颌,“又是这样不乖,凝凝是想受惩罚吗?”
温凝没表情地伸出双手,“捆吧。”
许京淮冷笑:“你觉得我只有这一种方法?”
“许总办法多得是,但无非都是床上那点事,”温凝扯下外套扔一旁,“需要我怎么配合?”
一夜间,会撒娇说想他的温凝不见了,又变成那个敷衍不耐,眼神都透着冷漠的人。
许京淮烦躁极了,按着她翻身。
温凝疼得厉害,吼道:“许京淮你混蛋。”
他不再温柔,嗓音阴恻恻的,“你不是早知道吗?”
温凝疼痛难忍,不得不软下来,“许京淮我疼。”
他这才退出,俯身,牙尖轻触她脖颈,没咬也没亲,“还分手吗?”
温凝像被吸血鬼盯上的猎物,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在他齿下。
她不受控地发抖,眼睛也红了,忍着说:“你就会用这折磨我。”
许京淮沿着她脖颈向上,疼惜地吻她耳朵侧脸,“凝凝,真正的折磨是无能无力,你的残忍才是折磨。”
他俯在她耳边,“不分手了,好不好?”
温凝默默流下眼泪,“放弃吧许京淮,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会与你分开。”
许京淮说:“不痛,凝凝永远记不住。”
痛感再次来袭。
温凝咬着下唇忍住没求软,许京淮也没再留情。
他们相互较劲着,疼痛没有持续太久,河水回涨。
温凝仍旧咬着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她的沉默给许京淮浇水上一桶油,他像个侵略者,疯狂掠夺占有。
几乎没有停歇。
温凝快无力思考,紧要关头,理智复苏,“你敢……”
“有了就生下来,”许京淮没停,气息不稳地问:“还分手吗?”
温凝没心思答他这些问题,“敢那样,我永远不原谅你。”
“不原谅,我也是你孩子的爸爸。”
察觉他越来越明显的变化,温凝语无伦次,“许京淮……我不要……你敢……”
腰间忽而一热,温凝悬着的心落下来。
许京淮终是没忍心。
擦干净,许京淮抱着温凝进浴室洗澡,之后抱回床上,温凝始终一言不发。
许京淮忽然怕了,从背后抱着她,低低说:“凝凝怎么才能不分手?”
“你以前答应过,认真在一起后,我想分开你就放手。”
“不作数。”
“许京淮,我们别再相互折磨,就此放过彼此吧。”
“我不要。”
温凝放狠话:“你就算折腾一夜,我也要和你分开,没得商量。”
许京淮没再多说,抱着温凝睡了。
第二天早晨温凝醒来,床边没人,客厅也没有,事情已经跟许京淮说清楚,温凝不打算多在他家停留,收拾好随身物品要走,却推不开门。
她被许京淮锁起来了。
温凝打电话,许京淮不接,联系不上人,她只能在家等。
中午孟铭过来送饭,放下饭要走,温凝拦住他,“我要回去。”
孟铭:“抱歉,温小姐。”
“拘禁违法。”
“昨晚您自愿过来的,今天还没超过24小时,而并没对您实行捆绑殴打致残等伤害行为。”
温凝:“.……”
孟铭是学法律的,况且这些震吓不了许京淮,他想做一件事,就算被拘留罚款也会做。
这办法行不通,温凝放平语气,“铭哥,你帮帮我好不好?”
孟铭:“抱歉。”
温凝:“不用你放我出去,帮我劝劝他就好。”
“抱歉,京淮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温凝咬唇,“可我必须和他分手。”
“赵承找过你?”
温凝微怔,“你……怎么知道?”
“他有安排人盯着老爷子和许儒,那天盯着老爷子的人开小差晚一步,赵承才有机会去找你。”
“我奶奶失踪了,我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精力和实力参与到许家的事情里去。”温凝克制着,嗓音还是变了,“我的家人、公司同事、自己的前途都要牵扯进来,这已不是单纯的感情问题。”
孟铭试图劝说,“许家的事我们正在想办法,你给他些时间。”
“这种需要连累他人和毁掉前程的等待,我等不了。”
许京淮那边孟铭其实劝过的,结果和温凝这边一样,两个倔强的人,孟铭无奈着离开。
餐桌上的食物,温凝一口没动,抱着双膝,坐沙发上,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蓝天。
对许京淮这样极端的人,劝说无用,要用极端办法。
之前闪现过的念头,慢慢具象化,她要试一试。
许京淮晚上回来,扔掉餐桌上一动未动的食物,打开新的餐盒,“过来吃饭。”
温凝不动。
许京淮端着餐盒坐到她身边,“刚做出来的海鲜粥,尝尝。”
“你准备关我多久?锁一辈子?”
“只要你不分手,随时可以离开。”许京淮放下粥,握着她肩膀扭过来面对面,“我安排人去县里,保证不会再有人靠近爷爷奶奶和外婆。”
“除了几位老人,还要我爸妈、小姨、舅舅等等,你每个都安排人守着?况且有些事守不住的,像我小姨开少儿舞蹈机构的,不用动她分毫就有很多办法可以让店铺关门。
许家人做事的手段,你比我清楚。
姜还是老的辣,许京淮你斗不过你爷爷的。”
“凝凝,我需要时间。”
“嗯,可我等不起。”
许京淮需要时间和整个家族抗衡,温凝没办法牺牲前途和家人的安危等他。
话至此,彼此都无话可说。
沉默片刻,许京淮起身,明确告诉她,“分手绝不可能。”
温凝拿起藏在身后的一把水果刀,刀尖抵着脖颈,“那我就死在你面前。”
许京淮回头冷笑,“凝凝,这办法很愚蠢。”
在温凝的生活里家人、工作甚至朋友都排在他前面,许京淮不相信这么聪明通透的人会因为恋爱问题伤害自己。
整个下午,温凝都在想许京淮的反应,不相信,她有预料到,也做好准备,手向内推,刀尖刺破皮肤,渗出鲜血。
许京淮愣住一秒,猛然抢下她手里的水果刀扔到地上,“咣当”一声,他胸膛剧烈起伏着,“你——”
话没说完,温凝又从身后取出一把刀抵在脖子上,目光坚毅,“我要分手。”
“先把刀扔掉。”
温凝含泪摇头。
许京淮闭了闭眼,短短一秒做好决定,再睁开放平声调,“刀扔掉,伤口处理好,我送你回去。”
温凝忍着的泪落下。
许京淮站到温凝面前,双手捧着她面颊,抹掉两行清泪,“乖!”
他取来医药箱,拧开盖子,拿棉签沾着消毒液清理温凝刚刚划伤的一小条伤口。
温凝倚着沙发,垂下眸。
许京淮冷白如玉的指,捏着棉签清理伤口,动作轻缓,一下又一下,认真也温柔。
她一下想起,初见那天许京淮擦拭椅子上水珠,走廊里问她是否需要衣服。
过了这么久,温凝依然记得他细致温柔。
这个下午,温凝想过和许京淮剧烈争吵,想过受伤进医院,万没想到是以这样柔和的方式结束。
许京清理好伤口,重新拿起一旁的餐盒,舀出一勺海鲜粥递到温凝唇边,“一天不吃东西,容易出胃病。”
温凝吃了。
半份海鲜粥吃完,许京淮说:“东西拿走吗?去收拾一下。”
温凝摇摇头,抹了下眼睛,“对不起。”
许京淮抬手在头顶揉揉,“一开始就是我动了歪心思,你没做错任何事,无需道歉。”
“忘了我吧。”温凝哽咽。
“已经印我身上,怎么忘?”许京淮再次抹掉她眼下的泪,过去他的混蛋行为,现在爷爷做的事,于温凝而言都是伤害,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
温凝额头抵着他胸膛哭够了,仰头又恢复清冷的语调,“忘不掉也要忘。”
这话也她自己说的。
许京淮家到温凝租的房子到四十分钟路程,这期间两人一句话没讲。
到小区门口,温凝下车,“再见。”
许京淮双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点点头。
温凝关上车门,走进小区,爬到三楼道时,身后忽然传来声“凝凝”
她回头。
沉响的脚步声传来,感应灯亮起,许京淮阔步上来,走得匆忙,只穿着单薄的衬衫,胸膛微微起伏,眼镜也没戴,温如水的眸一眨不眨地望着站在楼梯上方的她。
“还有事?”温凝开口问。
许京淮将她拥进怀里,久久没有开口,声控灯灭了,黑暗中他凑向温凝耳边低低道:“别忘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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